“吾……吾這邊風景比較好，汝不用管。”梅杜莎這樣說著，目光卻不自覺的瞟向那堆熊熊燃燒的篝火。

“你也不會找個好點的理由，晚上能看到啥風景？”戴楊不禁啞然失笑，拍拍自己身後的空地。“要是怕火的話，就坐到我背後吧……你坐那麽遠，連希魯妲都不敢靠過來了，不是嗎？”這樣說著的戴楊，望向躲在梅杜莎身後的翼妖。

大概是聞到烤鹿肉的香味，希魯妲正探出腦袋朝這邊望來，然而一接觸到戴楊的目光，就立刻縮回頭去。過了一陣子又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然後看到戴楊在那邊沖她微笑招手，頓時又嚇得縮了回去。翼妖拔拉著梅杜莎的肩膀，只露出半個腦袋，戰戰兢兢的瞅著戴楊。那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可愛模樣，實在相當惹人憐愛。

“吾……吾並不是怕火，那……那種東西根本傷不了吾一根毫毛。”梅杜莎緩緩的游過來，嘴上雖然強硬，但卻把半個身子都躲在戴楊背後。

“是是……”像蟑螂啊老鼠啊，反正女人總會害怕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戴楊非常大度的表示理解。

梅杜莎靠在戴楊身上，希魯妲卻在不遠處徘徊。她的模樣似乎很想靠過來，但又不知道在猶豫什麽。

“呃，難道她也怕火嗎？”戴楊問著梅杜莎。

“她在等汝的命令。”梅杜莎沒好氣的瞪了某人一眼。“卑妖對侍主懷有天生的敬畏感，沒有命令是不敢隨便靠近的。”

“是這樣嗎，那……”戴楊張開雙臂露出胸懷，以和藹的聲音向翼妖招呼道。“過來這裏，希魯妲。”

“呼呀！”

仿佛早就等著他的招呼，只聽希露妲歡叫一聲，當下飛撲過來。戴楊只覺得眼前一花，翼妖的身影已撲入懷中。毫無準備的某人被撞得仰天躺下，手中的烤鹿肉也悲劇的飛了出去。興高采烈的希魯妲坐在他的身上，濕漉漉的小舌頭他臉上不斷的舔來舔去。戴楊一時間愕然無語，而旁邊的蛇姬卻早已笑得彎下腰去……

十分鐘後，心滿意足的希魯妲坐在戴楊身邊，專心啃食著美味的鹿肉。總算得到喘息時間的戴楊，抹抹滿臉的香津，對梅杜莎投以苛責的視線。

“……餵，卑妖不是對侍主懷有天生的敬畏感嗎？”

“汝啊，忘了嗎？汝曾用自己的精血餵食過這孩子，所以對希魯妲來說，汝就像她的血親，有著天生的親近感。”梅杜莎愛憐的註視著依偎在戴楊身邊的翼妖，搖搖頭失笑道。“這種情況嘛，應該比起主卑的順位來，還是血親的羈絆占了上風吧？”

“妖魔的血親？餵餵，我可是普通人啊……”戴楊頭痛的揉著腦袋，顛簸一天的疲勞感在這時湧了上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汝很累嗎？”梅杜莎馬上註意到了這點。

“嗯，有點吧，畢竟趕了一天的路嘛……”這樣說著的戴楊，又打了個更大的哈欠。

“那汝何不去休息？”梅杜莎建議著。

“呃，想是想啦……”戴楊呼吸著寒冷的空氣，努力讓自己的神志清醒點。“但在這種怪物出沒的地方隨便睡死的話，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呢……”

“汝擔心遇上怪物？”梅杜莎如此理解著。“既然如此，吾為汝守夜吧，這樣汝就可以安心休息了吧？”

“咦？這樣好嗎？”戴楊愕然的看著蛇姬。

“沒有好不好的。侍伺主人本來就是卑妖的義務，吾不過是……履行這項義務罷了。”梅杜莎鬧別扭似的避開他的目光，扮出冷淡的聲音說著：“要是汝希望的話，吾也可以為汝侍寢……不過就結果而言，或許會讓汝耗損大量精氣也說不定。”

“呃，這個就算了吧……”回想起上次被希魯妲吸取精氣的後果，戴楊幹笑著婉拒了梅杜莎的提議。

把守夜的事情交給梅杜莎，戴楊走到馬車處。像這樣的寒夜裏就算圍著篝火也不能睡在草地上，通常戴楊是圍著毛毯在馬車上打盹，不過此次顯然有了更好的代替品。就在他剛剛拿起毛毯的時候，只聽“呼呀”一聲嚶嚀，希魯妲從天上撲下來，兩對翅膀從後面把他緊緊摟住。

“希……希魯妲？”戴楊有些慌張，但希魯妲已靈巧的轉動著身子，從後面轉到他的懷裏。

“呼呀！”翼妖仿佛理所當然的依偎在侍主的身上，兩對青翼就像四床最上等的羽毛被，把戴楊一層層的圍起來。

希魯妲的身上覆蓋著一層觸感柔軟的細密絨毛，依偎在身上比火爐還要溫暖，再加上兩對羽翼擋去寒風的侵襲，戴楊一時間不禁聯想起當初在鐵巖山泡溫泉的感覺來。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希魯妲已經在懷裏發出細小的鼾聲。

“唔，這家夥……”戴楊低頭看著依偎在胸前的妖魔那清秀的臉龐，不禁愕然無語。梅杜莎曾說過，這靈智宛如嬰兒的妖魔把他視為血親加以眷戀，而看著眼前翼妖的安穩睡顏，流露出對眼前之人全心全意的信賴，戴楊也不得不相信了蛇姬的話。

“真是的，你這家夥其實活得比我還久吧……”

戴楊伸手擰了擰希魯妲那粉嫩的臉蛋，酣睡中的妖魔搖晃著腦袋，朝他的懷裏用力擠了擠，卻用翅膀把他摟得更緊了。

看看實在沒辦法掙脫出去，戴楊也只得放棄努力，然後稍微調整了下姿態，以便讓自己睡得更舒服點。妖魔的肢體纏繞著戴楊，妖魔的魅香在鼻間飄蕩，在宛如夢境般的溫柔鄉裏，戴楊的意識逐漸模糊。在墜入夢鄉的前一刻，耳邊仿佛響起不知何人哼唱的搖籃曲的聲響……

※※※

初冬時節穿越萬物蕭落的草原，本來應該是一件苦差事，但有梅杜莎和希魯妲的陪伴，孤寂的旅程也變得生機勃勃起來。路上閑暇的時候，梅杜莎都抽空對希魯妲進行康覆訓練，而隨著一次次的飛翔起落，希魯妲似乎也漸漸找回了身為“天舞翼翔”時的感覺。那禦風而舞的青色身影，看得戴楊讚嘆連連，而每每捉回來的大量獵物，更是多到幾乎吃不完的程度。

經過兩天兩夜的行程，到第三天早晨的時候，馬車終於抵達響鈴草原的邊緣，也就是天照峰的腳下。擡頭仰望著那半山隱藏在雲霧裏的巍峨巨峰，戴楊不禁發出惆悵的嘆息——當然，這裏令他嘆息的絕不是此前那段歡愉的旅程，而是馬上就要支出的大筆錢財。

這裏需要說明的是，穆薩翼人的集落名為“薩日城”，確實是建於天照峰上沒錯，但位置卻是在海拔四千米以上。

對於擁有翅膀的翼人來說，區區四千米的海拔並不會妨礙他們來去自如，然而像在戴楊這樣的旅行商人而言，要想靠著兩匹年高力竭的老馬把一整車的貨物拉到海拔四千米以上的薩日城，卻是幾乎沒可能完成的任務。於是乎，出於方便旅行者的緣由，穆薩翼人親切的設置了“浮舟”給旅行者們作為擺渡。

所謂的“浮舟”，其實是一種以風為動力的木造飛行船。就像矮人擅長打造神兵利器，“浮舟”也可以說是翼人族的獨特工藝。“浮舟”的驛站設置在天照峰腳下，從這裏把旅行者運到天照峰上的薩日城。旅行者們只要花一筆擺渡費，就能省去翻山越嶺的辛勞，乘著浮舟悠然到達翼人集落，可以說是相當便利的設施。

由於翼人們是按照重量計算擺渡費，對於沒多少行李的旅行者來說，自然不會貴到哪裏去。然而若是像某人那樣拉著一整車貨物，準備去翼人集落大賺一筆的旅行商人，擺渡費就會昂貴到令人吐血的程度——戴楊目前便是為此而心情郁悴著。

“嘖，偷渡什麽的，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看著遠處的驛站，戴楊不由得發出沈重的嘆息，然後回頭招呼著後廂的兩妖。

“梅杜莎，希魯妲，我得把你們召回去了，沒問題吧？”

作為戴楊的卑妖，梅杜莎和希魯妲可以隨時被召回侍主的魂藏裏面。被召回魂藏的卑妖，肉體會歸於沈睡，而靈魂則與侍主同在。對於兩位妖魔來說，比起在魂藏中沈睡來，當然更喜歡自由活動，不過考慮到可能引起的騷亂，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情非得已，反正吾對翼人也不感興趣……”梅杜莎點點頭，接受戴楊的召喚，身影漸漸歸於虛無。

“呼呀！”輪到希魯妲的時候，頑皮的翼妖卻一揮翅膀飛了起來。

由於翼人們看守的驛站就近在咫尺，希魯妲的舉動嚇得戴楊差點從馬車上掉下來。

像這樣小規模的驛站，光是普通怪物出現就足以引起騷亂，要是看到上級妖魔的蹤影，就更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了。戴楊立刻呼喚希魯妲下來，然而卻還是遲了一步。在天上亂竄的希魯妲不知撞上什麽東西，戴楊只聽得響起一聲驚呼，然後就看見某個身影從天上墜下來。

那身影似乎是一名翼人族的少女，似乎和希魯妲撞上，一時間失去了意識，就那樣如同流星墜地般的從天上直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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